“我身上的这件法袍……是一件特殊的特质物。”女人说道。
“法袍上所勾勒的每一道符文……也就是那些圆形的弧线，以及那些方正的直线，这些都可以算是某类特殊的特质物……”
她抬起手肘，纤细的手指指着胸前的宽大法袍。
“换句话说，我身上的这件特质物，由于组成它的同样是特质物，因此它也就拥有更强大的特质。”
我记得卡特琳娜说过，特质物会给它的使用者带来危险。
“这些繁杂晦涩的特质物的组合，让我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‘逃逸’一些特定的法则的影响。”
莱娜停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：“——教会把这类获取特质的途径，命名为——‘法则逃逸’。”
“这件法袍能让我在某种程度上逃逸‘物理法则’的影响……目前，在法袍作用期间，我可以无需接触就移动物体，也可以将一种物质转化为另一种物质……这些特质都取决于我对‘物理法则’的逃逸程度。”
摸了摸她的腰间，意思是——“那肚子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？”
莱娜看了我一眼，将我的手拿开，手指轻轻在自己腰间的光滑肌肤上滑动……
“人类的身体也遵循‘物理法则’而构成……如果长时间地逃逸‘物理法则’的话，普通人类的身体会不可避免地崩坏和裂解……这件法袍曾经的拥有者，尸骨无存，或许就是崩坏后变为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。”
莱娜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，然后继续说：
“以我们的视角，还无法理解‘物理法则’之外的事物，因此，这种崩坏的过程就会以一种我们已知的形象——也就是，投影，反映在术士的身上……触手印记的由来便是如此。”
“每个术士的体质不同，印记最终蔓延到的身体部位也不同……多数术士都会把印记最终蔓延的部位裸露出来，以便及时察觉自己身体的崩坏程度，以免过度使用‘法则逃逸’，而最终变为某种扭曲的怪物。”她说道。
原来她是特意把长袍的腰间部分裁掉的。
莱娜轻轻一笑，摸摸不久前还在抽搐的腹部。
她说：“到底是生疏了……只是一根触手而已，竟然就有些吃不消……”
“莱娜姐姐最多承受过几根触手？”我问。
“那可多了。”
莱娜用着开玩笑的语气。
“那一次可是差点死掉。”
她轻笑一声，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，而是话锋一转：“走吧，陪我下床转转，顺便在门口等卡特琳娜……她应该快回来了。”
她注意到面前的女孩在思索什么，下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。
“莱娜姐姐。”我说，“卡特琳娜姐姐身上的特质物……会有什么副作用？”
她早就猜到女孩会这么问了，但却故意答非所问：“她现在已经算是半退休了……”她欲言又止。
“——真正对身体有害的特质物，卡特琳娜是不会使用的。”她只能补充道。
女人的语气在这时严肃起来，仿佛在谈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“她的时间……可能还很多，也可能所剩无几。”莱娜说，“子若，不要再让她担心了，好吗。”
女孩的脸蛋映在夕阳的余晖下，错愕的神情占据了最多的位置。
我不知道要如何给出一个答复。
“我……会的。”
……
晚饭的时候，女骑士注意到饭桌的气氛有些沉闷，于是啧了啧嘴，干脆把身穿紫袍的女人推搡着一起出了门外。
“走吧走吧，去喝一杯。”卡特琳娜责备地和身边的女人说道，“你是不是欺负子若了……她怎么一直不讲话？”
“哼，我让她照顾了我一下午呢。”莱娜摆摆手把一只手搭在卡特琳娜的肩膀上，“……她要是还觉得愧疚，那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。”
“还能是什么问题？”卡特琳娜有些不解。
“谁知道呢。”
……
今年的冬天很快就来了，银白色的外衣披在土黄色的田间，偶尔有几棵枯草立在路边。
距离无痕之森的事件被解决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，距离莱娜离开的日子，也同样过去了约莫三个月的时间。
教会紧急传来通知，王都贝尔摩德出现邪教徒踪迹，需要清剿者协助王城的守军和学者们，以免受到未知法则的侵袭，于是莱娜便在那天后的不久，就离开了牧场庄。
“怎么最近这段时间这么勤奋，连懒觉也不睡了？”
大早上，卡特琳娜看到我在雪地里练习特质的使用，于是饶有兴致地待在一边观摩，不时指导。
我手执一把小刀，而没有使用先前的银色长剑，对面前的稻草人偶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。
“嚯，不错，速度还差点。”
不时，女人发出几句点评。
……
“急躁，小刀脱手，电流没能准确传导。”
……
“弱点没找对，胡乱地划开，外部的稻草被烧焦了，内部却没有任何损伤，假如是敌人，这只算是划破护甲而已。”
……
“你要对付的不是怪物，是人！……人可不会和你正大光明地缠斗！速战速决！”
……
我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，小刀放在一边，其上隐隐有电弧涌现。
md，累死了。
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这么努力的，臭卡特琳娜。
呜呜，要吃蛋糕。
“呜呜……我要蛋糕……”我抱着卡特琳娜的身子开始撒娇。
卡特琳娜看了看天上高悬的太阳。
“啊，已经中午了。”
她蹲下来，揉起我的脸，迫使我可爱的小脸蛋扯出了个对淑女而言完全“没品”的鬼脸。
“嗯，我的小子若啊。”卡特琳娜又开始犯变态了，“这么努力练习的样子，真的是非常可爱呢～可爱到犯规的小•家•伙，是要被•姐•姐•惩•罚的喔～”
你指定有什么副业，卡特琳娜。
胸小，不想被你惩罚。
呵，女人。
我拍拍屁股从地上坐起，然后提起小刀，站起身，屁颠屁颠地跟在卡特琳娜身后，和她一起去到教堂旁边的小屋子里，那是教堂里的大家用餐的地方。
菲洛嘉偶尔也会给教堂里的孩子们带甜点什么的，有时是自己做的，有时是和院长爷爷一起去到附近的大城镇里买的。
“冬天到了啊，让孩子们少待在屋子外头，菲洛嘉……”
院长爷爷穿着棕色和黑色交错的衣服，咳嗽的声音不小，但也不大，刚好不会干扰到说话的声音。
“我知道，文森特先生。”菲洛嘉先把装着炖菜汤的容器端来，然后为院长爷爷盛了一碗，“您也要注意保暖才是……孩子们，我们和院长爷爷一起趁热喝了吧。”
教堂屋子里的小孩子们此起彼伏地答复，场面有些混乱，不过院长爷爷一手撑着拐杖，一手抚着胡子，笑得开心。
“卡特琳娜，你过来一下……”
院长爷爷又咳嗽了一声，于是卡特琳娜扶起他，来到屋子的角落。
“说起来，子若已经来这里快四年了……”院长爷爷开口说道，“但这里还是太祥和，不适合她这样好动的小家伙……嗯，这么有活力，还真像小时候的菲洛嘉。”
上了年纪的人说话，就是容易陷入回忆，于是在院长爷爷沉思了片刻后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跑题了。
“抱歉，抱歉。”院长爷爷轻笑一声，说，“对了，我刚刚说到子若的事情，是吧……”
“是。”卡特琳娜说。
“卡特琳娜，子若这孩子，一直都最喜欢你……”院长爷爷说，“虽然她平时也粘着菲洛嘉，但只要一闲下来，她最先去找的还是你……哈哈，她可喜欢你了。”
“院长看得敏锐……”卡特琳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。
“卡特琳娜，我想……”院长叹了口气，继续说道，“……莫伦公国，这一方小国，对一名开拓者来说，还是太小了……我想带她去玛利亚公国的海边，带她去到那里生活一段时间，这样，她也能更好地应对以后的危险……”
“可……”卡特琳娜有些迟疑，“大海……”
她喃喃着，仿佛“大海”这个词对她和院长这样的守望者而言有着其他的含义。
“我当然明白，大海，究竟有多险恶……”文森特院长似乎陷入了回忆中，“但现在既然是冬天，那些危险的力量也不会有平时那么活跃……”
“院长，传奇开拓者卡普斯先生也是在那附近……”卡特琳娜欲言又止。
“不用担心。”院长说道，“圣盾教派那边传来消息，‘异界渡轮’的法则已经沉寂很长一段时间了……不应该只是单纯的休眠，我更倾向于，是卡普斯先生在法则的领域内做了什么……”
卡特琳娜心里一惊：“您的意思是，那位传奇还活着？”
“不一定。”院长爷爷摇了摇头，“都说不准。”
卡特琳娜替那个女孩感到稍许失落。
“子若可是一直相信他还活着……”卡特琳娜垂眸下来，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。
“院长，我知道你的意思。”卡特琳娜说，“我可以代替您陪着她，毕竟您的身体……”
“你的身体状况更糟。”院长严肃地一敲手下的拐杖，气势令人不容反驳，“除非你答应我，这一次去，不能穿那身盔甲。”
“使用那身盔甲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负担……”卡特琳娜想解释什么。
“心病，更加严重。”院长打断了她，“脱下那身盔甲，你就保护不了别人吗？”
盔甲下的身体颤抖一阵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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